《梦里梦外》
彭浩X程勇（没啥气质的清水）
看完电影大家爱上了小狼狗和帅气刑警
而我爱上了油腻中年人和他的忠犬
我触摸不到你的温度，
我抓不住你大步的走，
只能在两眼余光中，
见到你熟悉的笑容，
梦里梦外我都看不清的你……
——《梦里梦外》
01
“个狗东西。”
彭浩是杀猪场最小的一个，单薄细瘦因为总骺背远远看着像根歪歪扭扭的竿子。
这瘦竹竿一样的狗东西冲着吕受益弹了个舌，光明正大拿着两瓶药就扬长而去，吕受益白长个大高个，是个风一刮就倒的纸片人。纸片人在后头不甘示弱地追，一边追一边讲：“哎，你这个人……”
彭浩一回头就把他吓得一个哆嗦，他弯腰踹上再一瓶药大摇大摆地就走了，吕受益拎着个装假药的大黑包站在原地手足无措。
哪能办啦？
“追啊！”程勇开着面包车，破车壳子上贴的花花绿绿，上面是猛男和王子神油，可这年头谁还他妈用印度神油？四个轮子的破车追着两条腿的瘦竿子在上海狭窄的马路上穿行，彭浩踹了个路人夺了辆自行车，于是变成四个轮子追着两个轮子跑。
车子歪在路边，彭浩一头栽下来，灰头土脸二话不说瘸着一条腿跑。
程勇圆圆滚滚地在后头穷追不舍，他一脚踹倒这根瘦竹竿，看着他灰得发黑得脸和金灿灿的黄毛，这狗东西就瘫作着，一声不吭，屁都不放一个。
册那！
程勇叉着腰，这得病的都不得了。
猪肉场最单薄的彭浩，干活是真利索手起刀落，话也真是没两句，总板着脸天生没有笑面孔，生气了就气呼呼地蹲着，身体永远比脑子动得快。他活得就像个动物，累了就睡，饿了就吃，自己都要活不下去还想着拿药救人呢，以为自己是谁啊？
“你算哪门子劫富济贫啊，拿我的药！你生病你就有道理了，我的药不要钱啊，你别想跑我告诉你，你给我站住！”
程勇吊着眼睛看了彭浩两眼，横竖看不出这个黄毛哪里有个生病的样子，按着思慧这小子因为不想连累家里是自己跑出来的。
程勇想象不出来，想象不出这小子跑出来是使了死力，想不到他每天天不亮光靠两条腿走七八站才到工厂，想不到他洗一把冷水脸一天就只吃三四个没滋味的淡馒头，想不到他啥文凭都没有靠什么过。
一个月100块，在上海，又有病，饭都吃不饱，要怎么活？
可他活了，还有力气去劫富济贫。
劫得不是有钱人，只不过是卖假药的神油贩子，贫的却是真的要死要活在生死线苦苦挣扎的穷鬼。
“你就在我这干，什么时候把钱还清了，什么时候给我滚。”程勇坐在电脑后面，眉头皱着瞪着彭浩，“听得懂伐？”
就这么夜里算是给了一顿饱饭，有事做，有饭吃，谁管你是不是干得见不得人的事体。
02
彭浩是不应该请假的，临时工一个干什么都是应该的，不好好干是不是想滚蛋？
好像这世上是有什么事情是应该的一样，程勇坐在桌子后面数钱，开了个小账本上面明明白白一笔一笔，是病人的血汗钱救命钱。
彭浩蹲在神油店门口看天边跌下去的太阳，圆鼓鼓的一下就落下去，喝了两口凉水听见程勇在叫他的名字，喊得挺大声的，让他想起过去邻居门前叫唤他们家养的狗。
“黄毛！”
程勇似笑非笑地看他，笑眯眯地把钱和要分给思慧，语气温和很多，眼角都洋溢着笑纹，鱼尾般地散开，明着脑子里想着花花草草的玩意。轮到彭浩声音都陡然低下来，喊一句没人理，就再咋咋唬唬地喊一声。
“黄毛！听得见伐，我的要钱你现在算是还清了，滚吧！”
滚就滚吧，彭浩转身径直往门口走，还没迈出玻璃门，程勇又在后面喊，“慢着。”把准备的好的信封和钱都拿了出来，彭浩看着那一叠包在信封里的人民币，好厚的一包。
“给你的，还有药。”
救命钱，救命药，做什么做这个的偏偏是程勇，他半点没有个正经样子，刚进来还是一股怂样，灰外套里头红衬衫，抽着一支烟眼睛里除了钱没其他东西。
是运气吧，一辈子也就这么点，前十几年都坏透了，得了活不了的病就这么能活下去了。彭浩脸上没表情，不仅没表情连“哦”一声都懒得“哦”。
“讲一句谢谢勇哥很难啊。”
彭浩茫然一阵，低头看着信封，捏着慢慢抬起头，金黄色的流海几乎要遮住半张脸。
说呀，讲呀，快呀，谢谢勇哥。
程勇问他从哪里来的，他不讲，问他干嘛不回家，他也没讲，程勇觉得他这人挺傻，上海话叫“戆”。
“戆督晓得伐。”
“头发难看死了，剪掉吧。”
彭浩的家乡在山里头，小村子大家都认识，人人都知道他得了要死的病，结果要死不死。他穿过山，越过水，来到大城市，不想回家，家里人当他早死了吧。在山里头又有什么东西吃，也就三两个淡馒头，配个米汤，天热的时候在小溪里卷了裤管下水，舒舒服服地这就是一天。
他就没有这个年岁的人该有的样子，前头十几年算是白活了吧，连个长命百岁的梦都不敢做。
程勇抽着烟在雾里看彭浩，像看个不知名的动物，彭浩警觉地回头看他一眼，莫名其妙地就笑了。
哦，这小子居然也是会笑的，原来不是面瘫。
程勇跟着叼着烟就笑了起来，吕受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橘子掰开，分给他们俩，程勇赶紧摆摆手，“不要不要，干嘛啦！”
03
程勇其实是不太做梦的，梦里面的东西都是有迹可循，有时候是雨夜里摔碎的玻璃杯，有时候一个孤零零的橘子，有时候是趴在地上默不作声的一条狗。
然后这些模模糊糊的东西有了目的似的拼成一个人的面目，再然后就面目全非了 ，血淋淋的。
不亲自去太平间程勇自己都不太相信，这个黄毛就是根野草，不对不对现在不能叫黄毛了，他都剪头发了啊。
没读过书的就是没文化，傻啊，车都没开几回，就杀过猪，搬过纸箱子，懂什么了伐？
二十岁，没活够啊，怎么会自己去开车的？谎话都说不好，骗个人都不会的……
梦不随程勇的心思，由不得他，他看着夕阳沉下去，彭浩朝他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，这小子走在后头学的那两声狗叫，真他妈像条狗啊。
有些东西积累久了简直能附在骨子里，可怎么办呢，扣也扣不出来，要不然等那一天带到坟里面再挖出来。不过也不可能，现代社会怎么能搞封建迷信呢，只能等火化了，埋在灰里。
再剧烈的痛，记忆时间一长就淡一点，碎一点，就变成模模糊糊的一团。就只有在梦里，才会清晰，潜意识里好像总还是昨天，他呆在卖神油的店里头，梦里外都有个黄毛蹲在门口。
梦到这里就断了，即使是梦里头他也不敢再走过去。
没人再买神油了，也没人再买药了。
一切，都会好起来的。
（完）
激情写作，比较拙劣，但是电影是真好～